任文烈被李伴峰抹了脖子,剩下两个师弟,裴茂金和高扬庭,还站在原地。
他们不敢回头,也不敢向前走,因为李伴峰说过,站在原地不动,才是上上之选。
李伴峰拍了拍两人的脑袋,微笑道:“你们是圣人弟子?”
裴茂金哆哆嗦嗦道:“圣人法力无边,你已经铸成大错,现在回头还来得及!”
高扬庭在旁附和道:“我们到师尊面前,替你美言几句,此事就此作罢,日后也不再追究你等。”
李伴峰点点头:“真不愧是圣人子弟,心地善良,心胸宽广,来,两位随我去洞府里坐坐。”
肖叶慈站在原地,身上的汗水早已湿透了衣衫。
李伴峰很是赞赏的看了看这女子:“今天你立功了,我先陪这两位圣人弟子好好聊聊,今夜另有褒奖。”
肖叶慈回身看着李伴峰的背影,也不知道他所说的褒奖是什么。
……
外边的说法有两种,高扬庭逐一说道:“我爸告诉我,这是圣恩山,是圣人传授圣贤之说的地方,
可我在路上,听人说这里不叫圣恩山,这里叫贱人岗。”
高扬庭在黑石坡长大,十五岁被家里人送到了怀恩村,他知道像圣人这种大人物,一般不会为了他们这样的角色出手。
在裴茂金的眼界里,天下就这么大。
进了山洞,裴茂金气势依旧很足:“我看你还算是个明事理的人,圣人等着我们回去复命,我们得尽早动身,就不在这耽误工夫了。”
“我问的是整个这块地界叫什么名字?”
李伴峰把两人带到随身居里好好研究了一番,问了不到两句,根由找到了。
他噗通一声跪在李伴峰面前,哭道:“恩公爷,我是被逼着来的,我学艺这么多年,年年都说我机缘不够,今天不知为什么,突然就成了圣人弟子,
他们就是骗我来送死的,我不想来,可也不敢不来,恩公爷,您饶我一命吧。”
“这是圣人的地界,整个天下都是圣人的地界。”
裴茂金在慕贤村出生长大,在他眼中,圣人无所不能,无所不在。
同样的问题,在高扬庭这里就大不相同了。
贱人岗!
李伴峰想起了姚老的地图,想起了马五对普罗州后三分地的描述,每次听到贱人岗这个名字,李伴峰总是很好奇,到底什么样的地方会被叫做贱人岗。
差异从何而来?
生死关头,两人的表现很不一样。
里边的说法不用听了,李伴峰听了太多次。
“恩公爷,你是想听外边的说法,还是里边的说法?”
李伴峰很惊讶,唱机更惊讶。
李伴峰问裴茂金,这里是什么地方,裴茂金给出的答案是:“这里是慕贤村旁边的荒山,没有名字。”
说这番话的时候,裴茂金都快尿裤子了,但他还是觉得只要再放两句狠话,眼前这个大胡子就能放过他。
从来到这个地方,李伴峰见了太多的贱人,以至于不想当贱人的人,在这居然成了异类。
现在他不好奇了
高扬庭已经意识到状况不对了。
“相公,你怎么会来到了贱人岗?”
李伴峰摇头道:“这事一半句说不清,娘子,伱来过贱人岗?”
嗤嗤~
娘子回答道:“喂呀相公,贱人岗小奴没来过,但是听过。”
李伴峰点点头:“嗯,听过。”
“喂呀相公,这地方不寻常啊!”
“是啊,不寻常。”
娘子说话,怎么有点吞吞吐吐?
“喂呀相公,贱人岗这地方很难找,近些年越来越难找,据说来过这地方的人,能出去的人寥寥无几,咱们怕是要被困上一段日子。”
李伴峰眨眨眼睛道:“我已经被困了一段日子,算下来有十几天了。”
“十几天不算长,小奴曾经听说有人被困了几十年才能离开此地。”
李伴峰摆摆手道:“忍不了,不用几十年,有个三五年,估计这的贱人都被我杀绝了。”
“相公,这事真心急不得,刚才听你审问那两个人,他们口中那位圣人绝不是凡辈,相公要小心,过几日,只怕他要亲自找上门来。”
随随便便就能派来五层高手,还有破茧蛹这类强悍部下,这人确实不是凡辈。
李伴峰看了看唱机,总觉得她还知道一些事情,但是没有说出来。
娘子不想说,就不要逼问。
李伴峰把裴茂金和高扬庭拎了过来:“娘子,用膳吧。”
高扬庭哭声不断:“恩公爷,饶我一条命,我是被逼着来的!”
裴茂金还不忘了放狠话:“我不管你是谁,也不管你什么来历,动了圣人的弟子,你肯定活不了!你赶紧放了我,我去给师尊求个情,圣人或许还能开恩……”
呼~
一线蒸汽袭来,割了裴茂金的舌头。
娘子的心情不是太好,她嫌裴茂金太聒噪了。
等李伴峰离开了随身居,娘子没心情嗦魂,直接把两个人的魂魄吞吃了。
呼哧~呼哧~
唱机思量再三,问了洪莹一句:“贱人,你刚才看那个破茧蛹,有没有觉得眼熟?”
洪莹恶狠狠回答:“恶妇,我有眼睛么?拿什么眼熟?”
差点忘了,洪莹看不见。
唱机又问了一句:“贱人岗这地方,你听说过么?”
“没听说过,你们说的那些地名,什么绿水湾、药王沟、海吃岭,我都没听过,我连铁门堡都没听过。”
这是不是有点荒唐了?洪莹在铁门堡被困了许多年,居然没听过铁门堡。
她确实没听过,她又聋又盲,已经失去了接收外界信息的能力,她根本不知自己身在何地,这些年世间诸多变迁,她都不知晓。
“你这恶妇倒是知道的不少,想你死后,看来还有不少遭遇。”洪莹的声音阴沉了许多。
换做以往,要是被洪莹主动提起这段往事,唱机会大发雷霆。
但唱机今天没心思发火,贱人岗这个地方,她关注了很久。
喇叭口转向了红莲,唱机问道:“你是不是知道一些内情?”
莲花不作声,也不知是真不知道,还是不想回答,她一直专心致志炼化丛士祥的尸首。
……
李伴峰回到恩公寨,先吩咐人把破损的木屋和大门修好。
寨子里的人,看李伴峰的眼神都变了。
他们以前来投奔恩公,是听说恩公敢和圣人叫板,敢抢圣人东西。
然而今天,他们亲眼看到恩公杀了圣人弟子,而且杀了好几个。
从今天开始,李伴峰吩咐的事情不用说第二遍,李伴峰没吩咐过的事情,他们也会主动想着去做。
肖叶慈的地位也提升了一大截,恩公亲口说的,这是八层的文修,八层的高手。
到底是什么是八层,他们也没见识过,但能被恩公看得上的人,自然值得他们敬重。
夜里,李伴峰找到了肖叶慈,给了她一百大洋。
白天答应的另有褒奖,李伴峰说话算话。
肖叶慈不肯收:“恩公啊,这个钱我不要的。”
李伴峰一怔:“嫌少了?”
肖叶慈摆摆手道:“一百大洋对我们母女不是小数,可我今天没帮上恩公,无功不该受禄,我还欠了恩公那么多,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上,
况且在这个地方,钱根本用不上的呀,我们不敢去村里买东西,就算敢去买,村里人也不会卖给我们。”
“那就存下来,等以后用。”
肖叶慈低着头道:“恩公啊,有些话,跟囡囡不敢讲的呀,只想着跟你说,我不知道我以后会是什么样子,也不愿意去想,
今天来的那个什么师兄,我现在想起来,心口还抽着疼,我不知道那是个人还是个魔怪呀,我看过那么多书,书上都没有那么吓人的东西呀,
恩公啊,你和他拼命的时候,我真的吓坏了,我是真没想到你能拼得赢呀,我只想着和你一起拼死在这算了。”
李伴峰笑一声道:“怎么?后悔跟着我了?”
肖叶慈连连摇头:“不后悔的呀,小时候寄人篱下,自己还没长大,就先当了妈,
带着囡囡东奔西走四下讨活,好不容易遇到个大户人家,还容不下我,
这辈子,也就这么一段日子活的体面,恩公啊,说句没羞臊的话,哪怕这辈子真就出不去了,我也心甘情愿追随你一辈子呀,恩公啊,我……”
肖叶慈一抬头,发现李伴峰已经不见了,只剩下草席旁边的一袋子银元。
肖叶慈咬咬嘴唇,自言自语道:“我是不是说错话了?让人家把我当成什么人了?
我是没有那个心思的呀,我还带着个闺女,哪里配得上人家?”
李伴峰悄无声息的走了,并不是因为肖叶慈说错了什么,而是他感知到了危险。
虽然不知道技法,但李伴峰的旅修已经到了五层,他知道危险就在山寨门口。
到了门前,李伴峰看到了白衣少年静静等在门口,山寨里负责站哨的几个人,如泥塑一般在门口站着,暂时失去了正常人应有的反应。
白衣少年上下打量着李伴峰,他很想知道眼前这位到底是什么人,为什么能让他三位师兄有去无还,甚至还包括他的大师兄。
他很想多看两眼,忽听李伴峰喝道:“非礼勿视!”
白衣少年赶紧低下了头,解释道:“我没有恶意,我没有伤了你的人,他们只是暂时昏睡……”
李伴峰又喝一声:“非礼勿言!”
白衣少年不敢多说话了。
李伴峰默然片刻道:“是你师尊让你来的?”
少年点点头道:“他想见你一面。”
李伴峰道:“想见我,就让他自己来见。”
少年不知该如何作答,他师尊的意思是让李伴峰登门拜访,可貌似李伴峰没有登门的想法。
停顿片刻,少年接着说道:“师尊说十天之后想见你,让你早做准备。”
李伴峰皱眉道:“为什么要十天之后?今天不行么?”
少年低着头道:“师尊是这么说的……”
李伴峰思索片刻,答应了下来:“回去告诉你们师尊,十天后,晚上十点钟,我在这里等他。”